《橫尾忠則☓九位經典創作者的生命對話》。創造力與長壽之間的關係

日本設計師、藝術家橫尾忠則生於1936年,仔細推算會驚嚇他已經八十多歲,雖知日本人多長壽,但看到長壽且保有活力的長者會佩服不已。因為閱讀《橫尾忠則☓九位經典創作者的生命對話》,而延伸看了《知日》雜誌54集的《橫尾忠則特集》,才知曉這位早在設計界有一定影響力的大師,不甘心於熟悉領域的舒適圈,跨界到藝術繪畫,無師自通下,展現驚人的繪畫創造力,看了他的作品後,會發現原來有些看了有感的設計圖畫,是後代設計人受橫尾忠則影響下的作品。


▲橫尾忠則作品,拍攝自《知日》

‧橫尾忠則:我是在四十五歲時,從平面設計師轉換跑道,成為畫家。在那之前,我擔任平面設計師,約有二十五年之久。當我開始思考未來時,便覺得自己的生活方式,恐怕只是盤踞在過去建立起的成績上賴著不走而已。

挑戰未知,投入超出領域的事物,接二連三地更換主題和形式,讓我打破了內心的既定價值觀。這會讓人得到某種快感。我想,即使我們面對的是一台失控卡車朝自己狂奔而來,自己重心不穩摔倒在地,那裡也一定存在著某種景色,是不摔倒就不可能看見的。(p.261)

而這樣多產量、多創作的藝術家為何要進行這樣的計畫?為何要費時三年,與另九位比他高齡的創作者對話?

橫尾忠則認為創造性活動或許與長壽有關,因為他發覺歷史上的創作者都很長壽,例如畢卡索(91歲)、葛飾北齋(89歲)、夏卡爾(98歲)、達利(85歲)……等,當年(2016)已八十一歲的他有了這樣的計畫,決定訪問幾位「高齡」且仍持續創作的藝術家,與他們對談,聊聊長壽與創造力之間的關聯,這些長壽的創作者有的已高齡九十五歲,仍可與橫尾忠則侃侃而談、思緒活絡,相當驚人的狀態。

受訪長者包含(年齡以2021年計算):

1.瀨戶內寂聽(1922年出生,目前99歲。日本小說家)(於2021.11.09過世

知道瀨戶內寂聽是在近來看紀錄片《三島由紀夫VS東大全共鬪》中,聽到高齡的她,仍冒出少女般的笑容,心花怒放的說著,當年自己迷戀三島由紀夫,收到偶像的回信時有多麽高興。

‧瀨戶內寂聽:癌症就像是大人的青春痘一樣,任何人都會長。(p.21)

2.磯崎新(1931年出生,目前90歲)

日本建築師,2019年獲普立茲克建築獎。

作品報導,Link

3.野見山曉治(1920年出生,目前100歲)

日本畫家,2021年在日本才剛辦百歲畫展,Link

‧野見山曉治:要成為畫家,最不能做的就是進繪畫學校。……為了成為畫家而去讀繪畫學校,是最無趣的做法。(p.74)

4.細江英公(1933年出生,目前88歲)

日本攝影師,以拍攝人體為主題,其攝影作品並非裸露肉體此等,而是試圖呈現人體存在、力與美。其作品《薔薇刑》(1963年初版)拍攝主角是三島由紀夫,當年三島由紀夫希望細江英公為他拍攝一系列身體影像,而那時細江英公才是二十幾歲的年輕人。1971年再度出版的《薔薇刑》則由橫尾忠則負責裝幀設計。

觀看一条拍攝的細江英公,Link

5.金子兜太(1919-2018,這是目前唯一離開人世間的長者,受訪時97歲)

日本俳句詩人。

查詢資料時,發現詩人已經遠行,高齡97歲飛往另一世界。

在這一段訪問中,金子兜太談到他經歷第二次世界大戰時,被派到特魯克群島當大尉,對於士兵欺壓當地部落原住民女性的狀況,以及將當地人民作為俘虜或附庸的帝國高姿態行為不予苟同。這讓我想起大島渚導演作品——《俘虜》的時代背景。另外戰地缺乏食物下,如何求生的方法,讀來也相當精彩。

‧金子兜太:戰爭中不要自以為了不起地以威權式獨態度,對待卡納卡人的酋長或女性,這一點很重要。我特別提防的就是女色的問題。直到最後,我都沒有碰過卡納卡人的女性。(p.129)

6.李禹煥(1936年出生,目前85歲)

韓國人,1956年移居日本,「物派」理論主導者。在瀨戶內海直島上的「李禹煥美術館」是與安藤忠雄共同合作的建築做品。2019年時曾參加台灣國美館亞洲雙年展,展出三件作品。

‧李禹煥:上了年紀後,比起聽別人說些什麼,看現在流行些什麼,我確實會更在乎自己想怎麼做,會愈來愈想去面對自己的內在。(p.163)

‧李禹煥:以創作為業的人,在進行創作期間,似乎會進入一條獨特的隧道。(p.166)

‧李禹煥:雖然說繪畫是平面的,但是當我在畫布上,點上一個點或兩個點時,我會以相當的力道「砰」地點下去,我希望我的這種力道能穿透畫布,向四周發散出某種振動頻率,進而和周圍的空間產生關係。(p.172)

7.佐藤愛子(1923年出生,目前97歲)

日本小說家。

8.山田洋次(1931年出生,目前90歲)

日本導演編劇。

‧山田洋次:或許看黑白電影時,觀眾需要帶著想像力觀看,從中解讀出畫面的顏色,所以這也可以成為一種觀片上的樂趣吧。

9.一柳 慧(1931年出生,目前90歲)

日本作曲家、鋼琴演奏家,與John Cage等人發展前衛性音樂。

前妻是小野洋子。

聆聽一柳慧 作品:一柳慧 マリンバ協奏曲 

‧一柳 慧:在創造行為上,年齡增長後,社會、時代、環境所帶來的制約及壓力,反而會減少,因此更容易得到新的發現,或擁有不同於年輕時期的藝術熱忱、野心、自由的構思等等。(p.268)


▲橫尾忠則作品,拍攝自《知日》

橫尾忠則自己身體多病,宣稱是醫院的忠實粉絲,對「死亡」感到好奇。三十幾歲就畫自己上吊圖、寫了遺作集,拚命往自己身上塗抹死亡的顏色。

橫:我身體局部性的疼痛,會隨著日子,在身體各處跑來跑去。(p.17)

但仔細想想他的狀態,的確是創造力與長壽可能有關連的最佳案例。本文中除了抄寫九位長者有意思的對話外,亦有橫尾忠則說的話。

橫:當我的創作得到稱讚,被稱讚過一次,就一直畫著同樣的東西,這樣不是很蠢嗎?(p.26)

橫:從繪畫這件事來思考的話,其實我們平常就在做革命的事了。嘗試自己不曾做過的事,就是一種革命。即時沒有參與政治,但我們也彷彿每天都在參與革命。(p.84)

橫:畫畫的時候,不知不覺地就會產生一種感覺,彷彿不是從活著的這一頭去看死亡,而是從死亡的那一頭來看活著,我會站在一個那樣的次元裡,用從那一側看這一側的角度來作畫。(p.116)

橫:作品畫好後,它就不再屬於我,它會變成是屬於對方的,或者說,變成屬於觀畫者的。(p.146)

橫:藝術家需要有勇氣打破、摧毀、捨棄既有概念、既有價值觀,迎向新的境界。(p.284)


▲橫尾忠則作品,拍攝自《知日》

閱讀這本書最大的收穫,並非長壽的秘訣,而是我認識了十位相當厲害的創作者,佩服得五體投地啊!最後以橫尾忠則在台灣版序言做為結尾分享。

「本書的受訪者,都是有著長不大的童心與靈魂的老藝術家。我與他們以老年與創造的關係,進行了各式各樣的對談。每個人都是帶著創造性的想像力來到這世界上的,這一點並不限於從事藝術工作的人。無須以創作為業,只要懷有做做看、畫畫看、寫寫看的心情,或許就能透過這種創造力,讓自己保持健康,延年益壽。」

 

以上有色字,摘自《橫尾忠則☓九位經典創作者的生命對話》。

 

※2021.11.29紀錄:

瀨戶內寂聽於2021.11.09因心臟衰竭而過世,享年九十九歲。我對她的印象一直是個像少女的長者,她有自己的IG,會固定發表文章,影像中的她總是笑嘻嘻,讓人很喜歡。看見台灣記者寫新聞,標題都故意聳動,欠缺考量的「淫亂」等字眼讀來真不舒服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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