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讀些,寫些】《白話圖書 臺風雜記 臺日風格一百年》

在圖書館借了這本書,為林美容老師翻譯,重新編排,加註原著誤解之處,並安插相關歷史圖片。原書《臺風雜記》作者為佐倉孫三(1860-1941),他是福島縣人,1895年就來台灣,是第一批來台的日本官員,因為常常到各地巡視,接觸台灣風俗民情,於是用漢文寫下心得與觀察,並有友人評論。1903年東京國光出版社出版成書,原書為後藤新平為他寫序。

以下特別列出幾篇,感興趣的部分:

 

・婦女濯衣
臺人不厭物之污穢。凡自飲食器具至家室井池,塵埃堆積、發異臭而不毫介意。且垢膩滿肌膚,不施沐浴,可怪矣!唯婦女濯衣裳甚勞,不問河水、池水,苟有水則洗濯衣類。今視其方,跪坐水邊,形如膝行,或磨擦石面、或棍棒打之,洗又洗、打又打,至微無塵埃而後止;其精苦可想矣。獨惜不擇水質而洗之;乾燥之後,尚帶異臭,是可厭耳!

評曰:聞臺人濯衣裳,豫貯尿水於桶中,和水而洗之,即膩垢容易除去;此事非虛誕。余在臺三年,民間之事,大抵悉之,未知此信否?或其誤聞歟?呵呵!

 

讀到這篇相當驚人,百年前的台灣環境似乎令人相當卻步,環境整潔與水質應該是當時最急迫優先整頓與改善的。

 

・惜字亭
官衙及街上,處處以煉瓦築小亭,形如小燈臺,題曰「惜字亭」。收拾屋外及路上所遺棄字紙,投亭火之;可謂美風矣。本邦古昔亦重字紙,近時人情澆季,視之如塵土,甚則有投棄廁中而不顧者。今聞此風,豈不恥乎!

評曰:聞我通譯某賃民屋而居,一日誤墜字紙於廁中,屋主不忍之,拾洗而曝於牆上。某瞥見,忸怩謝之。傳聞此事者,亦皆有所戒慎云。

又曰:昔時兒童習字,毫禿不任用者,納之管廟,或藏土中建碑,以養貴道藝之風。今也此風漸廢,可慨耳!

 

在高雄美濃中山路,就有一座「敬字亭」,愛字習字的文風之下,特地將有字的紙由專門小亭焚燒。此段評曰中提到,日本將筆尖禿了不能再寫的毛筆,放在菅原道真(日本學問之神)的神社,或許也是同樣重視書道的風氣。

 

・庭園
清人風流韻雅,詩賦文章,發於天性;如庭園,其宜競美鬥奇矣。而如板橋林氏園、臺南四春園稍足觀,其他無足睹者。偶有之,隘陋不潔,不足怡眼。

 

這段擷取前段,對於台灣的庭園造景,佐倉孫三只覺得板橋林家及台南四春園(即現在的吳園,原址在遠東百貨)可看,其餘就不足以觀賞。他難道沒有去過霧峰林家,那也是相當有規模的庭園,尤其是萊園,只是當時萊園尚未整修,較無中西合併之風。

 

・牛背黑鳥
臺人飼水牛,或耕田野、或挽糖車。是以到處無不見之。水牛體軀肥大,雙角如開兩手,而性溫柔馴人。牧童一竿御之,不異羊豚。唯觀日人武裝者,驚駭怒角迫之。臺中縣兵士、憲兵為水牛之所觸負傷者,往往有焉。當其春風和熙、野草暢茂之時,悠悠步於瓏畝之間,黑鳥飛集於其脊,其風趣真使人動詩情。黑鳥似我鳥而小,啄牛背小蟲食之,是以水牛愛而不拂云。

評曰:水牛愛黑鳥,任其集戲;黑鳥恩水牛,啄其毛蟲。所謂相互征其利者。世之為政治家者,不可無水牛之度量也。

 

這說明台灣早期農村景象,水牛牛背上停了烏秋(大卷尾),因為會啄食牛背上小蟲,水牛覺得舒服,也不會趕走牠們。這畫面在楊逵〈水牛〉一文也有描述:

草原上,有幾隻水牛和黃牛,啃著草慢吞吞的走動著。不時有烏鶖停歇到水牛頭上來,山上的樹林裏則棲息著數百隻白鷺,遠遠的望過去,彷彿開滿了一樹樹的白花。

 

・飼鴨
臺人不獨能畜豚,又能飼鴨鵝類;多者五、六百,少者二、三十,其利甚鉅。聞其孵化法,土地溫熱,不待雞母;置卵於稻殼中,自然蒸化,是以蕃殖甚容易。既長則一村、或數家合資以畜之,而均分其利。余一日遊郊外,瞥見一河之中,降雁數百成群;就視之,有一童持一竿管鴨群,縱橫指揮,如名將動萬卒。聞往昔有朱一貴者,巧養鴨,土人以為神;朱乘之企動亂,陷都城者,不可勝數云。由是觀之,養鴨之術,自古以為難;而今如此,非漸磨之效,則其何以至此乎?

 

這裡提起1721年朱一貴事件,在高雄內門養鴨謀生的朱一貴舉兵叛變,封為「中興王」,從岡山起義攻向台南府城。

 

・結婚(其一)
生番元來無文字,言語亦支離鴃舌不可解。唯人間彝倫之事,秩然有序。男子至弱冠欲娶妻,則就其屬望婦家之門前,盛水於桶,插野花而去。婦女之父母悟之,卜吉日舉婚儀。婚儀既成,其夫雖夭死,不再嫁,終身守節。是以芳紀不滿十八、九,寡居者往往有焉。其既如此,是以邪淫者絕無云。

評曰:文明與野蠻,以其形則相距甚遠,其心則文明往往不及野蠻者有焉。豈可不恥乎哉!

 

評曰所下的註解最令我認同,文明與野蠻表面上相差甚遠,但從內涵來看,文明者往往不如野蠻者,令人可恥!

不由想起電影《賽德克巴萊》中的的一句話:「如果文明是要我們卑躬屈膝,那我就讓你們看見野蠻的驕傲!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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