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讀些。寫些】《呂赫若集》
期望自己成為赫赫有名的年輕人的呂赫若,1914年出生於台中潭子,1934年,二十一歲的他自台中師範畢業。讀書期間就很反骨,操行成績為「丙」,但對藝術領域有高度興趣與天份,常常獲得不錯的成績。1942年東京學習聲樂、戲劇的他返國,回國後為《興南新聞》的記者。他出生名望之家,卻能同情底層人民的痛楚,農民百姓被欺壓,女性被蹂躪皆是他作品中常見的主題。
《牛車》(1935年發表)描述牛車伕楊添丁並非因現代化而獲得生活改善,反而走向更困苦的生活。因為日本人引進汽車取代牛車、新鋪的寬大馬路只能讓汽車通行,牛車載貨的工作機會漸漸減少,商家都雇用貨車送貨,牛車伕是個逐漸被淘汰的行業。楊添丁為求生計只能接夜間運貨的工作,幾錢收入根本無法養家糊口,妻子有時得去甘蔗田或是鳳梨罐頭工廠打零工,日子過不下去時,還得向米店賒米。走投無路下,妻子阿梅賣身,以肉體交易賺錢。
此篇與楊逵的《送報伕》、楊華的《薄命》,被選入《朝鮮台灣短篇集——山靈》,為日治時期第一批被介紹到中國的台灣作家。
‧雖然是那樣無知的楊添丁,但也感到近年來自己一天一天地被推下了貧窮底坑裡。慢吞吞地打著黃牛底屁股,拖著由父親留下來的牛車在危險的狹小的保甲道上走著的時代,那時候口袋裡總是不斷錢的。
‧他們白天常常從路碑底旁邊經過,每次經過,反抗心就按捺不住地湧了起來。常常想找機會把那弄掉。路碑上寫著:道路中央四周不准牛車通過。因為用小石頭鋪得坦平的道路中心是汽車走的。
就如同《牛車》描述底層人民的痛楚,《暴風雨的故事》(1935年發表)讀來也是十分沈重,一場暴風雨讓佃農稻子泡水發芽,繳不出佃租,地主要農民老松家中僅剩的一頭豬作為抵押,這讓其妻罔市嚥不下這口氣,曾遭受地主糟蹋身體,如今又欺人太甚,斷了農民生路,非找地主理論不可!同樣走投無路,最後罔市上吊,老松殺了地主,走上絕路的永遠都是底層人民。這則地主欺壓農民、凌辱婦人導致自殺的故事,也是描述當時台灣社會的不公現象,呂赫若顯然對於階級意識相當厭惡。
‧許許多多紛雜的念頭在罔市腦海裡起伏、激盪。雖然也有幾分是因為運氣不好,但明顯擺在眼前是地主冷血無情,丈夫還硬要淡化這個事實,這種黑白不分的態度讓他感到不齒。
《婚約奇譚》講的是台灣女性主義萌芽,不願屈就社會對女性的不平等對待,僅是將女性婚姻作為交換的籌碼,在父權下被迫邁入婚姻的女性,在這篇選擇逃離反抗、做自己。文中提到了馬克思主義、左派等字眼,隱約透露出呂赫若的左派思想。
《玉蘭花》此篇為我最先認識呂赫若作品的起頭,這是描述1921年,年幼七歲的男孩與從東京讀書回台探望母親的叔叔,與一位研究攝影隨行來台的日本年輕人鈴木善兵衛的故事。在那時,人人害怕日本人的社會氣氛下,這篇似乎也表達出日本人亦友亦善的一面,不僅和稚童玩在一起,也會協助溫習功課、說故事,從說故事橋段可看出台灣人對日本人的矛盾心情。不過也很清楚的知道,這是皇民化時期,呂赫若所寫的親善文章。
‧我倒感覺到他的眼裡站著溫暖的關切之光投注在我臉上。那仁慈善良的眼眸使我禁不住地微微懊悔著,同時卻又在我心湖裡注滿歡悅。
在《牛車》中談到殖民時代汽車工業的進步,而在此篇則是攝影時代的來臨,當日本人拿著相機東拍西拍時,台灣老百性還擔心著拍照會把靈魂帶走,會漸漸消瘦,這聽來像是不文明的迷信,但故事走到最後,鈴木善兵衛到河邊釣魚後,染病差點丟了生命。文中安插小祖母到河邊幫忙鈴木善兵衛招魂,小祖母拿香和金紙念念有詞,對河流膜拜,最後鈴木善兵衛逐漸恢復健康。這也是一種迷信,卻好像救了一條命。這一篇文章有多層次的描述,外層是皇民政策下親善文章,在下一層是現代化與傳統的互斥相較,再往下走,則是日本與台灣共存的現況。
《山川草木》仍以女性角色為主,女性意識萌芽,但仍受現實生活所困,放棄海外學習,斷絕藝術音樂之路,回到家鄉種田。此篇從無奈轉為接受並欣賞自然生活。
‧我並不否認人的向上心或活躍性。我所想的是做法的問題,是生活的態度。我的舅父在此地住了四十年,他觀看這附近的山,觀看這附近的河,冠看樹木的成長,耕耘著同一塊土地。雖然如此,舅父並沒有變成呆瓜或壞人。我也思索過這種生活呀。
《山川草木》與《玉蘭花》皆屬皇民文學。
以上有色字皆摘錄於《呂赫若集》一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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