已不存在的家鄉–紅毛港

家鄉:海

紅毛港。海
2007/09/25
Photo by Doch

住在海邊附近,但海洋似乎不能與我們太接近,從小長輩總是斷絕所有我們可以和海結為盟友的機會,所有與海有關的活動都被長輩嚴厲的眼神截斷,我不清楚這之間藏有什麼不可告知的秘密,一直到鄰居的弟弟不見了,我才明瞭這其中的規則。

掛心的理髮店

其實已經沒有客人了,
何必守護自己的崗位。

簡陋的理髮店,
期待不到過長的頭髮修剪,
孤單的理髮座椅,
成了主人休息的臨時居所,
師傅,好好休息,
別再掛心客人的到來。

黑點衣服

唸小學時,我總是自豪自己是個乾淨乖巧的好學生,我很小就自己洗衣服,白白的制服刻繡著我的名字,每天晚上我總是把洗好的衣服晾在屋外,期待隔天穿著乾淨白皙的衣服到學校去。
我真的不喜歡一種結局,當我開心地迎接清晨的到來時,我的白制服被點上一點一點的黑碳點,整整的一片就像是大麥町狗,不只這樣,地上也成了特殊的景象,是誰在大地作畫?而且不小心點上我的白衣裳?

是那可惡又奇怪的建築!
是一座貫穿整個漁村的儲煤場輸煤帶。

「酒入愁腸」

我從不知道這裡的人,
是否有低落的心情,
他們是不快樂的一群漁民,
我鮮少在他們臉上找到滿足的線條。

如果長期憂鬱,
那麼情緒會不會成為一種多餘的問題?
憂心的情緒是否能夠藉由海洋拋諸於遠方?

肯定是沒有的,
我的記憶裡沒有這種拋棄的按鍵,
放不開心,可笑的是,海幫不上忙。

家鄉:藥房

我記得整個村子裡沒有一間診所,三條綿延細長的縱貫小徑上只有數間小藥局,小時候如果生病,我的爺爺總是騎著摩托車帶著我到離家較近的一家藥房看診,藥房的叔叔就像是醫生一樣,摸摸我的額頭,然後遞給我一支溫度計,夾在腋下的溫度計總是滑落,它的溫度顯示隨著我的緊張壓力而漸漸高升。

爺爺總是這麼討厭地說:『注一支射(打一支針)』,我心裡非常害怕,當針頭在我眼前晃動時,我就開始大哭大鬧,扭動身軀想要擺脫那支針,我的放聲大哭常常惹得爺爺相當生氣,當我愈來愈大,爺爺就愈來愈捉不住我。
終於有一次在看完醫生回家的路上,我的臉上還掛著兩行淚珠,爺爺對著後座的我生氣地說:『我最不喜歡帶妳來看醫生了』,那時我安靜了,生病的路上總是有爺爺,為什麼不讓他輕鬆點?
於是我開始學習壓抑面對針頭的恐懼,開始學習打針時不要哭,學習如何度過注射前緊張的氣氛、學習如何不再扭動我的身軀,不再哭著回家…

這家藥房,有我小時候淚流滿面的苦澀記憶,它照顧村民的健康,直到現在它都還在,我很清楚,它一定是最後撤走了。

家鄉的故事-破碎的開始

家鄉、故鄉,對你而言,是個什麼樣?
它是名詞、形容詞,或是受詞?
它是黑白的、昏暗的,或是彩色的?
它是溫暖的、晃動的、不易打敗,或是破滅的?

我以為過了五十歲才會對「故鄉」有特殊的感受與堅持,
「低頭思故鄉」對我而言是遙遠且無法預測的行為,
然而這一天,醞釀許久的這一天,
我看見它、這樣軟弱、這樣孤單地令人擺佈,
是他人捉弄了它,也是我們放棄了它。

紅毛港,一個不平靜對待我二十年的地方,
從此,鏟為平地,
我默默在此,重新建築她的基地,
撰寫所有一切她與我之間的秘密。